愛,宛如想觸碰又收回的手。
多少伸出卻無處觸碰的指尖,多少吞下去而無法說出口的愛慕:衣袖紅鑲邊,說的是困在宮廷裡的人的一個又一個故事。這座華麗的監獄裡的寒冷和孤獨寂寥、看似得到一切卻無處寄託的真情、因慾望而漸漸褪色的熱情與溫度、因現實擠壓而無法抓緊的瞬間。
貫穿整部劇的終究是取捨與選擇。人生在世總會遇到力不從心的事,站在分叉路上的每個瞬間,你又會作出如何選擇?對祘而言,他注定畢生肩負的江山和使命遠比兒女情長重要,而對德任來說,自我跟自由遠勝於愛情,或許從一開始這命運般的選擇已奠定他們之間悲劇的展開。
-----------我是分隔線,以下內容含雷-----------
「王愛過宮女,宮女愛過王嗎?」
那是一個不能擁有自我、不能把心中所想大聲坦承說出來的時代。德任曾經問過洪德老:「為何你只問我邸下的心意,你就不好奇我的心意嗎?」洪德老淡淡一笑:「那種事重要嗎?區區宮女的心意,沒人會好奇。」鑲著紅邊的衣袖,代表著屬於王的女人,困於宮中的女人,她們鑲著紅邊的衣袖是多麼的鮮亮耀眼,可這些女人,每對衣袖背後的這些女人,她們心底的話、心中的牽掛,又會有誰來傾聽?
此劇巧妙地訴說著該時代女性內心那無人知曉,且無人好奇的聲音:那份渴望愛亦渴望自由的掙扎與矛盾。
大妃站在國家權力的中心,卻只能從別人口中聽到親兄長離世的消息,她的權利不足以讓她見上兄長最後一面,亦沒能讓她為兄長穿上喪服。這房間再華麗的裝潢,亦只是四面困住她靈魂的牆,這虛無孤寂的歲月,她的權利、身分也沒法給她身邊留下一個能跟她共享那份喪親之痛的人;恰如那靜靜守候著窗邊的花朵,正盛開得多麼的燦爛,卻終究無從得到四壁外陽光、空氣的養分。
大妃對德任的情是複雜的,德任的朝氣與聰慧象徵著大妃內心渴望活成的模樣,堅持擁有自我而拒絕隨波逐的精神,在如斯複雜的宮中是如此的純粹,德任自由的靈魂終究是大妃礙於身分、家庭責任而注定無法活成的模樣。在德任離世時,大妃淡淡哀愁的臉上添了一滴連兄長離世時也沒淌下的淚;這滴淚是致她對那無法抗衡的現實的無力感,那無法逆轉的歲月的唏噓,是致她心裡僅存的希望的死亡:那朵曾經笑得如此燦爛的花朵,是如何因現實的壓制而漸漸枯萎、失去光芒。
在宮中虛無的歲月,德任時刻提醒著自己絕對不能失去自我,卻在無形之中忽視了屬於自己的心;德任終究無法親自說出口的愛慕,是她對自我的最後一層防禦,但竭力保護自我之際她的內心亦無疑逐漸被孤寂和疲憊吞噬。
人世間沒什麼能兩全其美,在選擇一個人生的時候,必定捨棄另外的人生。在德任選擇留在祘的身邊,她深切地明白那代價是那份她珍重的自由;身為王的女人,畢生不能踏出這九重宮牆外半步,對如蝴蝶般熱愛飛翔的她而言,這跟折了翅膀無兩樣,獨守空房無盡的等待是如此的漫長而煎熬。她懼怕把另一個人變成自己人生的全部:一旦給另一個人自己的全部,就必須面對無法全身而退的後果,這是她在逐漸失去自我對自己最後的溫柔,可她亦無法否認在跟祘一起的時光雖短暫卻是如此的幸福,或許,活在世上注定沒有永遠的幸福,亦沒有永恆的悲傷。
直到德任臨終前,祘無數次確認她的心意,他最後一次問著:究竟有沒有愛過我?如此聰慧的祘並不是不明白的,他渴望的只是來自她口中的三個字。
從小目睹尊敬的父親死亡,而在祖父高壓、忽冷忽熱的情感勒索之下長大,他從沒接受過愛的澆灌。宮中的猜忌、肩負的責任、家族的厚盼,這些期待的重量讓年紀輕輕的他在一夜間成長,學會把傷感、哀愁獨自吞下。
縱使戰戰兢兢地過著每一天,他明白他的身分給予他的力量,亦明白那能夠幫助世人的力量隨之而來的重量,他無法後退,因那是天賦的使命。相對於德任,看似擁有一切的祘唯獨沒能擁有的是自我,是為了自己的慾望而放縱一次的心,身為王必須擁有「捨我」精神,一切以民為首,而無處依靠的他懷著如此沈重的心,又如何能懂怎樣才是愛?「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·,你會渴望得到那個人的全部。」窮得只擁有權利和錢財的他明白她無法全然給他她的所有,如他無法給她他的所有,但正因為這深切的愛,他無法壓抑那在他們之間的縫隙裡縈繞的寂靜和不安感,一而再再而三地渴望得到她的確認,渴望僅有一次地全然擁有她的心。
祘在獨自治理王朝的歲月長河,把畢生未能化解的悲傷與寂寞埋藏在心最底處。他總說著要將德任忘記,但所謂忘記並不是遺忘,而是關起了心中的那扇門,將曾經的回憶與思念埋藏。徐尚宮說過:「世上所有人都知道,殿下最愛的人是誰」,殿下又怎能輕易忘記呢?
《詩經·北風》:「北風其涼,雨雪其雱。惠而好我,攜手同行。」
思念如寒冷刺骨的北風來襲,絲絲回憶湧上心頭:他想起那年窗邊凝視雨點的她,那靜謐的深夜裡最美的景色,那年的春夜,雨點敲打著窗框,一併灌溉那含苞待放的情,多少個四季輪迴,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是那些在書庫共渡的最燦爛的歲月,是他這生唯一深愛的女人。「人生若只如初見,何事西風悲畫扇。」獨自一人徘徊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裡,腦海裡一幕又一幕僅存的回憶閃過,空氣在盛大的空間裡凝固,剩下的只有無法扭轉的命運和那快速旋轉的年輪,他心裏無盡的悲傷、無垠的思念、愧疚,只能在無聲的哭泣裡盡訴。是真的,一切變化來得太快、太突然,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,這一瞬間的他們真的無法回頭。
結局的場面,孰真孰假,祘第一次為了自己作出了選擇,不再為別人而活,而是作為夫君為愛人留住腳步。回到全劇的中心:抉擇,這次枯萎已久的花朵再次盛開,祘為了自己抓緊這一瞬間,哀切懇求德任愛著自己;人生有限,珍重的人和事總在手指間倏然而逝,在最後的這次,祘選擇了這一瞬間,能牽起鍾愛的人的手、攜手同行的這一瞬間,然後願這瞬間的溫度定格成永恆。
在這座華麗的宮殿裡,人潮來來往往,虛無的歲月,誰又會留著腳步,誰又會記住誰。衣袖紅鑲邊,細說著的是宮中她與他走過的路、愛過的人。最後附上英姬說的這句話:「人生在世,總會遇到身不由己的事,如果事情無法避免,就欣然接受吧,說不定能從中獲得些微幸福。」倘若世界變得太快,願你跟我都能抓緊有限的生命中珍重的每一瞬間,亦願此劇刻骨銘心的每一刻、兩個月以來填滿心靈匱乏的這些瞬間成為永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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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上私心照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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